病中人

    入秋第叁周,夜间温度持续下降。中央空调维持恒温,但人本身并非总能与环境同步。

    明达的体温先是悄然升高,从手心传出一层蒸汽般的灼意,沿着袖口蜿蜒至前臂。她起初只觉思维迟缓,以为是连续运算带来的过载,却在第十叁次敲击失败的指令时,突然发觉眼前的光标已无法对齐。

    亚妮塔是第一个发现异常的人,她原本只是路过数据区,想问一个模型参数,走近时,察觉到那椅背下沉的弧度不太对,她停了一下,向前探了探,光屏上滚动着未完成的文字片段,明达纹丝未动。

    “明达?”她低声唤,对方却没有回应。

    走过去,手落在她肩头时,触到一层过热的温度。额头热得像压了一块未散的铁块,汗从发根渗出,沿着颈侧蜿蜒。她当机立断地呼叫扬西。

    五分钟后,扬西抵达。他跑得太快,鞋底撞上实验台边缘时发出闷响。看到她的那一刻,他脚步顿住半秒,然后快步走过去,将她从椅子上抱起。

    她身体软得没有支点,手臂自然垂落,呼吸贴在他锁骨下方,有些不稳。

    他很久没有这样抱过她了。

    上一次,应该还是在她还没有长高的时候。那时她总爱靠在他膝上听故事,热水袋一样窝在怀里。再后来,她开始独自处理疼痛与情绪,不再需要怀抱,也不喜欢别人靠得太近,除了性爱的时候。

    那些夜晚她躺在被子里,总是先脱好衣服,仰头望着他不发一言。他将其解读为需求,每一次都按她喜欢的节奏,但从未有机会再次这样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。

    她比记忆中更轻,或许是肉体相较于机械的密度,产生一种近乎失重的实感。他低头时,看见她耳垂泛红,额前发丝贴在皮肤上,水汽在发根处积着。身体的重量就这么留在他手臂之间,毫无防备。

    人类太脆弱了。他抱着她走向飞行器时,手臂不敢动得太快,若不是实时监测告诉他她还活着,他几乎怀疑她是不是已经离开。

    上了飞行器后,他没有松开。设定好自动巡航,路线沿研究区西北到住宅楼之间的短距航道滑行。他将她靠在怀中,一只手抵在她后颈,另一只轻按住她的膝弯,保持最省力的姿势。光线透过窗面落下来,打在他侧脸上,只映出她的一点发梢。

    她在途中说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话,像是梦里的字。舌头在齿间打滑,没完全拼出音节。他歪头凑过去,低声问:“你要喝水吗?”她没应,只是喉头震了一下,接着额头蹭了蹭他胸前的衣料,像是在躲热。

    她身上热得不自然,他不敢耽搁,飞行器降落后几乎是一路抱着冲进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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